第六章 冲动的代价-《下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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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东瞪着我,一脸茫然:“宽哥你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手:“没什么意思,他是个英雄。他没有父母,没有老婆孩子,他太**英雄了。”

    可智摸着我的手背,讪讪地说:“大宽你别这样,这都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就他那脾气。”

    我抽了几口烟,哈哈一笑:“林宝宝呢?还疯着?”

    可智说:“还疯着,经常去公墓看她爸爸和你妈……”脸一下子黄了,“不,不是,是看她的爸爸。”

    “我妈怎么了?!”我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可智的领口,“你他妈的快告诉我,我妈到底怎么了?”可智扎煞着两条胳膊,连声嚷:“你撒手,你撒手……”站在门口的队长冲过来拉开了我:“冷静一点儿!你妈妈去世了。”我的脑子一下子空了,浑身冷汗,心就像猫抓一样难受。我把脑袋顶在墙面上,一下一下地碰:“妈,妈,你为什么不等我,我还有不到两年就回家了啊!妈——”可智和王东一起压在我的身上,他们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整个人变成了一具躯壳。

    回到监舍,我算了算,我哥死的那天正好是我过二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我觉得他把生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据说我妈得知我哥死了,什么话也没说,尸首拉回来的时候,她开始絮叨,从头到尾就是一句话:“我不该生你,我不该生你……”

    蒯斌减刑释放已经两年多了,他来看过我一次,满面春风地说他已经响应国家号召成了光荣的个体户。

    说到我妈,蒯斌遮遮掩掩地说,你妈那是把心里的不痛快都积攒到一起了,你哥的死不过是个引子。

    我问,那几个糟蹋我嫂子的家伙呢?蒯斌说,全判刑了,暂时够不着他们,只能等天上打雷了。

    春天来了,夏天来了,秋天来了,冬天也来了……这个冬天里,我被减了一年的刑期。

    又一个春天来到的时候,我的刑期到了。

    组里的伙计们笑话我,哈,大宽这劳改打得有点儿意思哎,人家三年两年地减,你才减了一年。

    不是我不想多减,多不了啊,自从得知我妈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干活儿,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站在监狱大门口,我呼吸着充满细微尘埃的空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刚脱壳的蝴蝶,就要振动翅膀飞进蓝天里了。

    这一刻我已经平静了许多,心情就像昨天夜里我看见的那轮静静的满月。

    监狱里那些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幻影似的在我的脑子里走来走去,烟一般飘渺。我想,监狱外的人或许是在天堂里享受每一天,或许是在操劳和怨恨中无聊地活着;有些人在欢笑,有些人在哭泣,怎样享受和怎样活下去这个沉重的概念已经渗透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此刻,我就像是突然窥破了生活的荒诞和无聊,于是,我在心里说:唉,近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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